白宇也不太好解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平时除了丫头们洗衣服,基本就没人会来的地方。
总不能明目张胆的回答说,我二叔觉得你是个冒名顶替的,他让我来查你的底,然后我打算从八卦滋生的地方开始入手?
“因为我迷路了!”白宇随便扯了个理由,冲着走在他前面,连脚印都透着浓郁不爽的人大声喊。
朱一龙回头撇他一眼,走得更不爽了。
白宇实在不知道这奶娃娃,啊不对,是虎子,啊也不对,是龙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自打拜过堂,这人见白宇就跟白宇欠他好几两银子没还似的。
当初那个奶里奶气,里外都显得特别需要白宇保护的奶娃娃,究竟跑去哪里了。
就那晚在山头把他,不对,是被他,睡了之后,这奶娃娃就整个人都没对过。玩失踪,拜堂还假装不认识他,洞房的时候还,还,还,还欺负他……
他睡起来有那么差劲吗?这人做什么一大早就跟他板着张脸!
白宇也来了脾气,脚底下的树叶被他踩得咯吱响。
迷路吗?明显白宇在撒谎!
这个认知让朱一龙更加烦躁。
大概白宇是忘了,之前押镖的路上,白宇是怎么在林子里跟他吹嘘自己认路而且过目不忘的本领了。
刀疤师父跟他说,人心不古,人和人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舍不掉的利益。
他信。
在那个山头当贼头子的时候,他并没有跟山里的兄弟们有多肝胆相照。他想养些用着顺手的人,凑巧这些人也缺个安身立命的地儿,所以,他和他们也不过就是互相利用罢了。
只有白宇是个特例,也不知道是因为这小子笑起来太真诚,还是因为他一身比信息素都浓的江湖义气太能唬人,又或者大概因为他觉得白宇非要凭着自己一身软脚虾的功夫反倒来扬言保护他的行为真的是挺傻的,总之,他明明对白宇并无所求,却偏偏就把这人给放在了心上。
起初是为了完成刀疤师父的嘱托,师父让他护着白家那小孩,他便护着。到后来,就真的是当自己的所有物护着了,甚至护到人家身上,把人家里里外外每个地方照顾了个遍,还禽兽不如的都把人给弄病了。
他那时候陷入深深的自责,以至于当白宇让他帮忙送信的时候,完全根本不疑有他,卯足了劲儿的要做点有用的事情弥补自己的过错。
直到这信送去以后,他在王府前院看到一个,和他在路上清障的时候遇上的,疑似长得很像的人。
那人脸上的伤还是跟他交手的时候他给留下的呢,这记号多好认啊。
现在这人,是齐府的护院。
多么奇怪的巧合!
当日害他落水的那块石头,明显不是年久松动的,石头边上的泥土都还是新鲜的,摆明了是人为。就不知道是想坑府里的谁,反倒被他给先行享用了呢,还是本就打算坑他的呢。
那水池子不浅,里面杂草瞬间就缠了脚,要不是他跟刀疤师父特意学过水下功夫,换个一般人,也就交代在这了。
朱一龙坐在白日里白宇藏身的假山上,把玩着自己手里这枚虎头玉佩,眉头拧成一个比玉佩都大的疙瘩,被这些事情闹得千丝万缕也搞不明白。
他非常非常不想怀疑白宇,比如说有没有可能是白家二叔通过刀疤师父,知道了他有玉佩,于是猜出他的身世,找他护送是假,一路上找机会做掉他拿到玉佩才是真,然后白宇就可以凭着他二叔那封信和从他这里夺走的玉佩,李代桃僵,冒认了小世子的身份。
不不不,没可能,不会的!
朱一龙拼命甩脑袋,想要把这不靠谱的猜测甩出去。
甩得太用力,失了平衡,一头从假山上栽了下去。
幸好这里一般没人来。
怪不得白宇喜欢来这里躲着,因为出丑也没人知道。
朱一龙脑补了一下白宇像他刚才一样不小心摔下来的样子,突然就好笑的不行,嘴角一再的往上弯。
呲牙咧嘴揉着屁股爬起来,手心却杵到一个小圆瓶子。
这是什么?怎么这么眼熟。
齐王妃虽已年逾不惑,却是保养得极好,慈眉善目的一个人,看见白宇就笑,眼角都笑出鱼尾纹了,也不甚在意。
“小白啊,昨天旅途劳顿,夜里住的可还习惯?”
“王妃挂念了,习惯,习惯。”
“怎么还叫王妃,该改口叫母妃了。”齐王妃佯怒,只不过嘴角那笑意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母……妃……”
白宇觉得大概可能是自己和齐王府八字不合。
按说他来了这里以后,每个人都待他够好的了,除了那个朱一龙。
就好比现在,他坐在凉亭里,左右下人服侍着扇凉,桌上冰镇的葡萄酒里泡着各色水果,甜甜的果香被酒泡开,顺着阵阵微风飘进他鼻端,那果儿有人剥了皮喂他嘴里。
在白家,他哪享受过这待遇。
再说这齐王妃,毫无深宅大院当家主母的架子,就像个普通娘亲一般,看白宇的眼神里都满是慈祥。
这慈祥的娘亲还特意为他准备了他家乡的小吃,就怕他在这边吃不惯。
这么好的待遇,这么好的人,白宇偏偏浑身不对劲,鸡皮疙瘩掉了好几层,就想赶紧的离开这里。
哪怕对着虎子,啊,不对,是龙哥,那张被欠钱的脸,都比呆在这老妇人身边舒服。
大概是因为自己没有娘,所以不会和娘相处吧。白宇自己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这脆饼据说是你们那里很有名气的一家,叫,叫什么福来的。”
“福记?”
“对,在他家买的,你吃吃看,味道对不对。”
那脆饼是白宇最爱,福记的脆饼尤为薄,香脆,入口即溶,摔地上都拾不起来,薄得。
“如果没错,你也帮我带回给一龙吃些。这孩子打小就受苦,怕不是没吃过点心都。”慈祥的老母亲开始掏手绢抹眼泪。
“我这就拿给他吃去。”白宇得这机会,拎起脆饼撒腿就溜了。
再不走,他一身皮都要变成满地的鸡皮疙瘩了。
有这饼也好,缓和一下跟奶娃娃之间的尴尬的气氛。
啊,不对,是龙哥!
白宇也认识到自己怪没出息的了,没错,他还是想讨好那个人。
哪怕就算讨好了,俩人也没机会过一辈子,那他也受不了跟那人别别扭扭的。奶娃娃当是放在心尖尖上疼得,可不是用来跟他怄气的。
啊,不对,是龙哥。
龙哥,龙哥,龙哥。
白宇反复在心里默念奶娃娃的新称呼,告诉自己见面千万别再叫错。
红色很衬他。
白宇本就觉得他这龙哥生得精致,如今束了半透的乌纱官帽,一袭云纹滚花的暗红衣袍,就更显得那深邃的眉眼之间满是高贵的味道。
真好看!
白宇在窗外痴痴的瞅窗里的人,窗里的人就抬眸回望白宇。
“做什么傻站在外面?”那精致的人在抬眸的瞬间,掩下眼里的锋芒,冲白宇淡然一笑。
“龙哥,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努力忽略掉那人笑里的疏离,白宇拎起脆饼在朱一龙眼前晃了两晃,一撑窗沿,直接从窗户跳进了房里。
朱一龙因为他的称呼挑了挑眉毛,不喊奶娃娃之类乱七八糟的称呼了?那就是有什么事求他吧。
莫名觉得有些怀念他喊奶娃娃的声音了呢。
“这是什么?”
“咱们家乡的脆饼啊!”白宇小心打开油纸包,可惜薄饼到底还是易碎,第一层已经碎成了渣,不甚好看的散在上面,饼上的芝麻粉沫撒得到处都是。
“我一路上都很小心,怎么还是碎了。”白宇懊恼。
“不碍事的。”朱一龙瞅白宇皱着小脸的模样,有些好笑,轻轻捻起一张,抖落上面的残渣,就要往嘴里塞。
却在眼角瞥清楚那残渣时,动作停了下来。
“小白,这饼你也没吃过呢吧?”
“吃过了,王妃,呃,母,母妃,请我吃的,这是她怕咱们在这里吃不惯,特意找人给咱们带的。”
白宇这声母妃倒是喊得朱一龙心里一阵舒爽。
“那我也想和你一起吃,这个给你。”朱一龙冲白宇乖巧天真地一笑,把手里这张饼送到白宇嘴边。
“龙哥,你怕不是怀疑这饼有毒,想让我给你试毒来的吧。”白宇为自己突如其来的脑洞哈哈大笑,“好,以后啊,有什么好吃的都我先给你尝尝,说好了要保护你的。”说着,白宇张口就咬了下去,还真有点义无反顾飞蛾扑火的气势。
那饼白宇并没咬到,被朱一龙一把摔到地上,啪嚓碎成了粉末。
“你到底是真不怕死还是就想去死!”
“啊?”
白宇傻眼,刚才气氛不挺好的吗?怎么吃个饼就又变天了。
“试不试毒的,我就随便这么一说,你不喜欢,我不说就是,别不高兴了,你都不知道你冷着脸的样子有多吓人。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不想总跟你闹别扭。”
最后几个字,白宇小小声的嘟囔,看在朱一龙眼里,显得可怜兮兮的。
朱一龙叹口气,把一枚小圆瓶放在桌上。
“认识这个吗?”
“咦?这不是我的药吗——不!不认识!”
这是淘宝斋的药瓶,怎么跑到龙哥那里去了。
白宇差点就脱口认领了,还好他反应快,要是让龙哥知道自己为了装A吃这种药,那还不得被笑话死。
“真是你的?”
“不是!”
“你都没看里面的东西,怎么就知道是不是?”
“哎?你不是问这瓶子是不是我的吗?”
朱一龙到底还是噗嗤一下笑出声,认命了,就算哪天真和这傻小子成了敌人,怕不是也恨不起来。
这个认知让朱一龙感到特别无奈。
“这里装的是乌头粉。”
“那是什么?”
“有毒。”
“你拿这个干什么!自杀?”
朱一龙翻个白眼:“这是在你曾经藏身的假山下发现的。”
“你什么意思?怀疑我?”白宇总算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了。
“这张饼,沾了这瓶子里的东西。”
朱一龙指着地上摔碎的那摊残渣,一双好看的眸子死死盯紧了白宇。
看得白宇身上都泛了疼。
“不是我!”
“就怕没人信。”
“连你都不信?!”
当初知道虎子不辞而别,白宇心里还是疼了那么一下下,这场角逐太不对等,他对虎子存着暧昧心思,虎子却并没有等同的要回报他的意思,哪怕就算俩人睡过。
那还不是说走就走?
现在白宇才知道,当初疼那一下下算什么,人走了可以找,可如今阴错阳差了一大圈,人是找到了,只不过找到的那个人根本不是虎子,不是奶娃娃,这是天家的人,满脑子的阴谋算计,甚至连白宇都不信。
小时候弄丢过一把木剑,他自己刻了一个月才刻出来的,很喜欢,却丢了,白宇哭了三天,才把心里空唠唠的失落感觉给冲淡了些。
现在,白宇又想哭了,心里疼得慌。
“朱一龙,你要是觉得,我喜欢你这件事情,给你造成困扰了,你大可以跟我挑明了说,玩这些个栽赃陷害的阴毒手段作甚?下作!”
白宇拂袖,整袋脆饼都掉了地,一片压着一片,全碎了。
世子妃过门的第二日,齐王府的小世子中了剧毒,药石无医,命不久矣。
下毒的,就是那刚过门的世子妃。
铁证如山。
“饼是王妃给我的!”
“白公子,话不能乱说,我在福记买的饼,不是已经给你吃了吗?谁知道你这一袋子又是在哪里买的,看这油纸,也不是我买的那一袋啊。”王妃委屈,捻起手绢擦眼角,“我可怜的龙儿,刚认祖归宗才一个多月,就被你这黑心肝的害了性命,如今你还想栽赃给我。”
“这药来自西域,陕北一带的镖师也会备着些,路上用来麻痹那吊睛的猛兽用的。”某个被请来的专家闻了闻饼渣,捋着胡须说。
“什么陕北一带的镖师,我家就是陕北走镖的,我怎么没听说过我们用过什么用来毒猛虎的药。”
“公堂之上不得喧哗!”白宇的争辩被喝断。
“这药瓶是我们邺城淘宝斋的特制药瓶,原本装的是些说不得的禁药。而这位白公子确实去过我们那里买过药。”淘宝斋的老板一上来,白宇就傻眼了。
“喂,你别说!”白宇急了。
“有什么怕人的事情能比这人命关天的官司还大?白公子,你杀人害命,如今都证据确凿了你还要抵赖?”王妃已经哭肿了眼睛,鼻子头都是红的。
“白公子买的本是抑制药,呵,这坊间的玩法多,恐不便在这公堂之上明说。”
求求,不要说出来……
白宇那日走了以后,不知道这个朱一龙哪根筋抽了疯,明知道那饼有毒,还吃,把自己吃得人事不省的。
找了几个大夫来看,都说没救。
原本精致的人,如今脸颊泛黑,躺在榻上,就像个破娃娃。
不能就这么挂了吧。
“奶娃娃,我不生你气,就算你怀疑我我也不生你气,你醒过来啊。”白宇一下一下搓着那双手,可惜怎么都得不到回应。
闻讯赶来的王爷王妃,带人绑了白宇,扭送上公堂。
“药粉在王府后院的假山那里也有发现。”府里一个脸上有伤,尚未痊愈的护院报告了他的新发现。
“奴婢,曾在那个地方,见过世子妃。”那个一看到白宇就脸红的洗衣丫头,勇敢的站出来,红着脸指证。
“这位小公子在五日前,去小的药店买了一味乌头粉,说是路经荒山,傍身用的。”一个白宇见都没见过的老乡,最后颤颤巍巍的走出来,给这场指证画了个完美的句号。
“白宇,你还有什么好说的?!”青天大老爷一拍惊堂木,就这么给白宇定了案。
“你们京城的人真会玩。”
白宇没再反抗,乖乖任衙役上来给他套上枷锁,冲那个慈眉善目的王妃灿烂一笑,“母妃,你没子嗣是有原因的,因为你太缺德,子女都被你提前坑死了!”
又是月圆之夜,也不知道那淘宝斋的黑心老板到底给他的是什么虎狼之药,每到这个日子,他都要被那情事啃噬得奄奄一息。
透过牢房高悬的铁窗,能看到那一轮莹润的圆月,翻着幽蓝的光晕。
京城的月亮都比我家的丑!白宇白那月亮一眼,摸摸口袋,还好,玉佩还在,哨子也还在。
也不知道这粗制滥造的破哨子,能不能把奶娃娃的魂儿给招回来。
他有太多话想问了,奶娃娃你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我弄进王府,最后却让你娘搞死了我,还搭上你的命,究竟图气个什么。
我不恨你,要是再给我一个机会,我想,还是别认识你了,这样,我可以继续光我的宗,耀我的祖,不用左右为难该拿你怎么办,你就冠着你天家的姓,过那勾心斗角的日子好了。
身体深处传来熟悉的虚软感觉,白宇贴近了那玉佩,把哨子凑上唇边。
哨音着实刺耳,如秃鹫哀戚一般。
汗水湿透衣襟,白宇把自己团成紧紧的一团,缩进草堆。
惊动了草堆里原本安然睡觉的小老鼠,老鼠就和白宇大眼瞪小眼,为着这块地盘究竟该属于谁,展开了激烈的眼神搏击。
“小家伙,咱俩也朝夕相处了有些时日了,爷过了今日就没命了,这辈子还没吃过耗子呢,你再看我,我就把你烤来吃了啊!”
“你就不怕得鼠疫?”
握得马雅!耗子成精啦!
突然的声音,把白宇给吓了一大跳,身体里的空虚都给吓实诚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白宇不敢回头。
刚才那分明是奶娃娃的声音啊,是鬼的话,不敢回头,是人的话,不想回头,不管是人还是鬼,他都怕一回头,奶娃娃又没了。
“你怎么了!”察觉到白宇的不对劲,朱一龙快步一个上前,把白宇揽进怀里。
“别碰我!我告诉你我发起情来连我自己都怕,管你是人是鬼,到时候我兽性大发把你给上了你别找我负责!”
听白宇这么说,朱一龙倒是松了一口气,低低沉沉的笑声自白宇颈间传来,“那,我对你负责好不好?”
“你……到底是人还是鬼啊。”
“鬼,色鬼,来找你共赴巫山的。”
这豪华的大马车,风格有点熟悉。
“你身子娇贵,骑不得马。”朱一龙说。
你才娇贵,你全家都娇贵!白宇昨夜被朱一龙闹腾得腰疼腿软,只能虚弱着任朱一龙把他扶上马车,在心里使劲儿的嘀咕。
“这是你喜欢吃的糖果蜜饯,还有你喜欢看的小人书。”
你才喜欢这些幼稚东西!这都是我当初给你准备的!白宇被朱一龙按坐在马车内的小榻前,车里布置得甚是舒适,毛毯、靠垫、冰镇的水果,一应俱全。
“哎?你不跟我一起坐车吗?马鞍磨腿的!”看朱一龙转身要走,白宇一把拉住他衣袖。
朱一龙就保持着掀帘子的动作,弓着腰回身看白宇,眼里满是好笑。
“小白,你不会到现在还是认准了我是个弱不禁风的吧?”
“你、你能不能打是你的事,我心不心疼你,那是我的事,冲突吗?!”想到刚才回来的路上,朱一龙跟那群人动手的狠厉模样,白宇不由得咽了好几口吐沫,差点呛着。
这奶娃娃,打起架来,太吓人了!
朱一龙好看的眸子弯成了月牙,仔细看,里面还有点星星点点的水花儿。
“不冲突,我也不骑马,和你一起坐轿子。”那话音里泛着甜,马车里是满满的奶茶香。
对,不冲突,我很强,和我喜欢被你关心,不冲突。朱一龙在心里美滋滋的回答。
白宇还是恼朱一龙的,有事请可以两个人商量着来不行吗?把他蒙在鼓里吓唬一顿好玩吗?!
失去心爱的人,一肚子的遗憾无处说,被人冤枉到哑口无言,这感觉,白宇这辈子都不想再来第二次。
那日,朱一龙其实是信白宇了。
也是怪,没出事的时候,朱一龙看白宇,总是心情复杂,怀疑,委屈,不甘心,别别扭扭的。
反而这证据摆在眼前了,朱一龙才终于坚定了心思。他的小白,还是一如既往的想保护他。
就白宇那把全部心思都能给摆脸上的性子,如果想要谁性命,朱一龙觉得他宁可直接一鞭子抽过来明目张胆的要他的命,也没本事搞这么复杂的曲线救国的套路。
就算判断错了,朱一龙也认了,他就信白宇了怎么着吧,哪怕全部证据都在指着他有问题。
这府里有人想要他的命,也许不是他,只是有人不希望这府里有小世子这一股势力。
因为,那张沾了毒粉的饼,不一定是会被朱一龙吃掉还是被白宇吃掉,但不管被谁吃掉,另一个都是最大的嫌犯。
所以,看来人家想要的是他们两个的命。
如果白宇是可信的,那王妃就是可疑的。
王妃如果想要世子的命,那为什么不在当初小世子还没出生的时候下手,还着人好生伺候着他们娘俩呢。
当年的故事,在老王爷认回朱一龙的时候,都是王妃讲的,这个王妃如果不可信,那当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那场大火里葬身的,真的只有他的娘亲吗?他记忆里的那个爹爹到底是谁。
王妃跟了王爷这么多年,想让王爷认同他的猜测,不把证据血淋淋摆到实处,王爷是不会听信他一个刚认回来没多久,连他自己都不信他真的是王爷的儿子的人嘴里说出来的话的。
朱一龙脑子里转这些弯弯绕的时候,白宇已经把饼打碎了摔门离去。
察觉到有暗处的人进了院子,朱一龙也就没喊白宇,匆匆含了粒闭息的药在嘴里,假装吃了一口饼,搞个惊天动地的动静让自己轰然倒地,接下来,就看到底是谁会用什么把戏跳出来指证白宇了。
只不过,当白宇抓着自己手哭诉的时候,朱一龙有些个于心不忍,差点一个没忍住,想动动手指头给白宇些回应。
可惜王爷他们来的不是时候,唉,害小白哭鼻子,朱一龙这心里头可是比白宇还要难受。
公堂上的事情,他派去的人都一一报给他知晓。
事发之后的第三日,王妃跟齐王说,世子这毒,怕是无解,过了今年,就要决定爵位继承人了,王府再不确定个后人,咱这爵位怕不是就要断了呢。不如,就还是考虑下认回世子之前的办法,把我母家的一个侄子认为养子。
听着暗卫的汇报,朱一龙笑了,原来你这毒妇打的这个算盘!
床榻上卧了三日,几乎让全府都以为已经没气儿了的人猛地坐起,洗洗脸,运动运动筋骨,束齐整了发,神采奕奕的向着前厅走去,吓傻了一众下人护院,也包括那个被他在脸上画了个记号的家伙。
“给父王母妃请安。”
人未至,声先到,丹田之音稳如山,哪有一点毒发不治的模样。
“孩儿听闻这三日害父王母妃误会,实在惭愧。幼时得过一场顽疾,每月必有几日体调不适,昏睡不醒,面色灰败,倒是忘记与父王母妃提及,是孩儿疏忽了。”
“你不是中毒?”
“毒?什么毒?啊,对了,孩儿今日遍寻小白,不见其踪影,父王可曾见他?
“不可能啊,郎中也诊了你是中毒。”
“怎么会,孩儿健康的紧,哪个郎中,怕不是个江湖骗子,是谁找来的?“说着,朱一龙的目光状似无意的看向王妃。
老王爷自知事情蹊跷,问王妃时的语气也就不免有些个严厉,“人是你从哪里找来的。”
“妾身当时一时心急,恰巧出府便遇上了那郎中,并未查明那人底细,是妾身疏忽了。”
“是啊父王,请您莫要怪罪母妃,母妃定是救孩儿心切,但是那郎中也是愚蠢,诊不出病,也扯个靠边的谎,我们王府上下都没有毒药,我怎会中毒?”
“那饼的残渣里被查明混有乌头粉。”王爷仍是盯着王妃。
“乌头粉是什么?没听过。啊,说起来,那日小白带来的饼还真是好吃呢,我一时不舍,还偷偷在袖里藏了两片,父王您要不要尝尝?”
话至此,老王爷再迟钝,也是明白了这个中蹊跷。
着人查验了朱一龙呈上的饼渣,果然并未混入毒粉。
“啊对了,父王可有在孩儿房里见到一个孔雀蓝的小圆瓶子?孩儿昏睡前,那瓶子还在孩儿桌上,醒来却是不见了。”
“瓶子作为证物提给府衙了。”
“啊?它能当什么证物?啊!”朱一龙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普通跪下,“请父王救孩儿一命,那药是淘宝斋卖的禁药,孩儿此前便与小白相识,那,那闺房有些个乐趣,便着小白去那淘宝斋买了药,此药禁忌,真被查出,那孩儿可就有牢狱之灾了啊,还请父王帮帮忙,孩儿知错了,以后再不用这违禁的药了,呜呜。”
“一龙快起来,那药经查是乌头粉,并不是你说的什么禁药。”
“啊?不可能啊,那瓶子孩儿从未离身,上个月还用过的。”
朱一龙状似疑惑的摸摸袖袋,然后眼睛一亮,“啊!是孩儿弄错了,这小瓶子找到了呢!”朱一龙从衣袖里掏出一枚一模一样的小瓶子,显得异常开心,松了一大口气。
“呼!吓死我了!哎?对了,父王刚刚说瓶子交给府衙做证物,那又是个什么瓶子啊?”
老王爷再次看向王妃,当日,不管是郎中,还是发现乌头粉,都是王妃这边一步一步抽丝剥茧带人破了案,最后才把白宇定下罪。
王妃的说辞是,有丫头看见白宇在假山拿出这个小瓶子,往脆饼上倒。
“你口口声声说的乌头粉,到底是从哪里出来的?”王爷问王妃。
“府里有这东西不假,当时在假山的泥里也查到过的。”王妃也是满面无辜,“我以为我儿被奸人陷害,哪还有心思怀疑这些个……”
“父王,孩儿曾养有一鸟,很有些寻物的本事,那害人的毒粉究竟从哪里来的,为什么那个郎中会知道咱府中有这害人的毒粉,进而趁机错诊了孩儿,可能让那鸟儿寻一下,会知晓些什么呢。”
“你还有这神奇物件?”
“也是孩儿以前山野之间生活不易,谋生的小伎俩,让父王见笑了。”
“无妨,你做的很好,叫上它吧,本王也想知道,这其中究竟谁在作怪。”刀子般的目光甩向王妃。
朱一龙在王爷身后,冲王妃灿烂一笑,还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王妃又气又怕,没想到这两颗已经被她踩进泥里的野杂种,竟有本事翻身。
那毒怎么对这野小子不奏效呢。
雪白的鸟儿嗅了嗅假山的泥土,扑楞着翅膀一路往王妃的住处飞去,王妃心里冷笑,小杂种,拿这怪力乱神的伎俩栽赃我?我宫斗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王妃做事缜密,怎会留着那药粉在自己房里。
鸟儿停在窗台不动了,窗台木纹的缝隙里刮出一些白色粉末,正是乌头粉。
“母妃,你也太不小心了,怎会把药粉撒在窗台上。”
“不可能,这不是我撒的,一定不是我!”
“可能您路上不小心撒的,您自己也不知道呢。”
“不可能!我那日去的是凉亭,根本不会经过这间窗户!”
“哦~?原来母妃在我还没中毒的时候就知道您那日的饼里有乌头粉了啊,所以要撒也是撒在去凉亭的路上,而不是撒在窗户上呢,对吗?”
“你这个妖言惑众的野杂种!”王妃急红了眼。
“你说什么!”
“都给我住口!”王爷黑着一张脸,命人拿住王妃。
“王爷,您不要听他挑拨离间,他根本就不是您的儿子!”
王妃恶狠狠的瞪了朱一龙一眼,“王爷是否还记得,当日那孩子在月子里的时候,妾身曾去帮着照料过,那孩子颈后有一枚红色朱砂,是打娘胎里带的。”
朱一龙眼睛一眯,“母妃,我已并无娘亲,认了祖宗,您就是我唯一的娘,何苦硬要想方设法除了我,去立您母家那位有爹有娘的侄子。”
“你别血口喷人!”
“行了!都不要说了!”着人拿了王妃,看管在内院,老王爷深深的看了朱一龙一眼,转身离开了。
“父王,等等,我想知道我的小白在哪里。”
“你消息这么灵通,会不知道他在大牢里?”老王爷看着朱一龙似笑非笑,“孩子,去吧,你没死,就是他无罪最好的证据了。”
齐王看穿他了?哪里露馅了。
糟了个糕,朱一龙想起来了,都怪那王妃,狗急跳墙乱咬人,说他身世不对,他一急,就把命人偷听到的王妃跟齐王的谈话内容给说了出来,露馅了,露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