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队伍前头一路找到队伍尾巴,把家丁打手们的脸挨个的扒拉一通,没找到。
“你们谁看见虎子了?”
众人齐刷刷的摇头。
白宇慌了神,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放奶娃娃一个人在外面乱跑,要是万一被坏人给当上好的瓷器抓去卖钱了可怎么办。
夕阳西沉,前方的树林就像头伺机潜伏的猛兽,在耐心等待他们这队猎物自己一步步踏进陷阱。
就算没被坏人抓,那万一要是被森林里的大野狼当兔子给吃了呢。
白宇赶紧晃晃脑袋,把那些个血腥暴力的画面甩出去。他叫停队伍,让大家在这林子边上安顿下来。然后鞭子一拎,翻身上马,就往那林子里冲去。
虎子啊,你可千万别有什么事啊!
林子里枝叶茂密,遮住了在山尖尖上挣扎的最后一缕阳光。树影斑驳,让白宇总觉得下一刻就会从周围的大树后面蹦出来个什么东西。
紧张得他手心直冒汗,把鞭子柄浸得潮乎乎湿答答的。
太安静了,这树林安静得不正常,连一向聒噪的蛐蛐儿,此刻都闭了麦。
不安的感觉越发的强烈,白宇催着马儿快些跑,一根低垂的树枝擦着白宇的脸颊,划出一道淡淡的红痕,白宇也没空理会。
果然,奔了没一会儿,前方终于传来打斗声。
二叔说过,在野外,小动物们就是最好的传信兵,群鸟惊飞,事出有因,而像现在这样安静到连只蚂蚁都看不见的,则是因为早前此处必有过一番打斗。
那奶娃娃果然在这里遇到了贼人!
白宇在看到前面那个熟悉的身影后,又是心惊,又是松了一口气。
眼看着虎子且战且退,像是不敌的样子,白宇赶紧拎起皮鞭飞进战场,挡在虎子前面。
“不开眼的人贩子,我白小爷的人你们也敢拐!”
这一声大喝,吓愣了那群贼人,他身后的虎子也是跟着一愣。
人贩子?他的人?这位白家的小公子,脑子里一天天的都装了些什么……
虎子正盯着眼前的这颗后脑勺研究里面的构造,那后脑勺突然转过头,露出白宇呲着牙的一张笑脸。
“奶娃娃别怕,看我怎么收拾他们。”白宇揉揉虎子的后脑勺,拍拍那张嫩白嫩白的脸蛋儿,然后转过身,就像母鸡护小鸡似的,把虎子严严实实的挡在了他的背后。
虎子打记事起,就跟着他的刀疤师父行走江湖。
刀疤很厉害,虎子的一身功夫就是他教的。虎子常想,要不是刀疤师父断了一只手,那他肯定能在江湖上叱咤风云一阵子。
不对,就算断了一只手,如果刀疤师父想的话,也是能叱咤风云的。
他不想而已。
刀疤对虎子不坏,但也算不上有多好。
他把自己一身的本事毫无保留的传给了虎子,还教他做人就该顶天立地。
虎子记得很小的时候踩梅花桩,腿短,桩子远,他摔到地上崴了脚。
刀疤见了,虎着脸走过来,也不管虎子疼不疼,直接咔嚓一下,把骨正了回去。
虎子哇的一声就疼哭了,然后刀疤又啪的一下给了虎子狠狠一耳光,扇得小肉团子在地上滚了好几滚,刚开了闸的哭声,嘎然而止。
“不许哭!学艺不精受了伤,你还好意思哭?今天在你旁边的人是我,我还能帮你一把,那如果是敌人呢?你还能冲着想置你于死地的人哭鼻子吗?憋回去!有哭的力气,不如把你功夫学扎实了!”
虎子憋着哭嗝,从地上爬起来,重新跳上梅花桩,尚挂着眼泪的小脸,在那一刻,变得满是坚毅。
他其实怕雷,怕火,还怕蛇。但长这么大,这些事情似乎都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的刀疤师父才不会在雷雨交加的天气里莫名其妙把他搂进怀里安慰。
如果哪天师父真的干出这种事儿来,那估计他会怀疑他师父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夺了舍。
所以,打雷的时候,他就练就了失聪的本领。生火的时候,他就闭上眼睛。如果野外遇到蛇,他干脆使出毕生功力,连蛇带树,一起的给震得粉碎,然后再抖着腿一步一步退回干净的地方,把自己从上到下仔细擦洗。
十三岁那年,师父让他独自出门办事,在方圆百里都没个人烟的崎岖山路上,他遇到了一伙贼。
虎子很好奇这些贼人平时都住在哪里。
贼人很好奇这小孩怎么会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鸟不拉屎的山里。
两方因着好奇,僵持了好一会儿。直到虎子在心里默数三、二、一,然后撒腿就往回跑。
这一跑,贼人们就像被猎物刺激的豹子,三步两步冲上去,把虎子围在中间。
“小孩儿,跟家人走散了?哥几个送你回家怎么样?”
其实贼人本没想着抢这个衣衫破烂,一看就穷兮兮的小孩,就是无聊,路上逮着个有趣的物件,逗逗乐子罢了。
虎子默默观察这伙人,一共五个,为首的那个膀大腰圆脚步虚浮,看着有些蛮力,不过功夫一般般,旁边的两个提刀的,架式倒是有板有眼,而站在他身后拦住他去路的两个,就没什么威胁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样子,估计就是跑得快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做得顺手些。
判断一番之后,虎子决定先从那两个拿刀的下手。
这是他第一次独自和人打斗,以往都有师父在,他最多也就是打打下手。
这个认知,让虎子燃起些嗜血的兴奋,跃跃欲试起来,脚下招式一踩,手里捻个剑诀,就往左边那个拿刀的贼人喉咙刺去。
刀疤师父的招式不好看,但实用,招招毙命的那种。
那个贼人堪堪躲过,立马来了脾气。
“臭小子,敢突袭爷爷!”
于是,五个大个子和一个小个子,就这么在山路上缠斗起来。
毕竟虎子年纪尚小,以一敌五,总是捉襟见肘的,后背膝盖都挂了彩,体力也渐渐不支了起来。
远处丛林里枝叶一阵沙沙作响,啪啪啪啪啪,五块石子从林子里飞出来,打中贼人要害。
“把后背露给敌人,找死!”
是师父的声音,虎子那一刻觉得无比幸福,特想奔进师父怀里,他累到虚脱,伤口汩汩冒着血,疼得厉害。
然而,师父帮他料理了贼人,撇下这么句话,连面都没露,就又走了。
小路弯弯转转,前后都看不到尽头。
虎子把外袍撕成条,胡乱往伤口上一缠,捡起贼人手里那柄几乎有自己半身高的大刀当拐杖,一跛一跛的继续上路。
虎子十六岁那年,再次路经这个山头时,直接孤身一人端了山里的贼窝。
然后虎子就成了那窝贼的新老大。
干的依然是打家劫舍的营生,不过这新老大给大家定了个三不劫的规矩,孤身一人不劫,衣衫褴褛不劫,老弱妇孺不劫。
说白了就是,好劫的,都不劫,专拣那像押镖的啊,送嫁的啊,这种不好劫的劫。
因为不好劫,所以输的多,赢的少,优胜劣汰了两年,贼窝子没剩几个人了,剩下来的倒是个个精英,身怀绝技。
虎子很满意。
铁血硬汉的长到二十岁,虎子从来没试过,被人当弱者护在背后是个什么滋味。
眼前这人跟自己差不多高,很瘦,锦衣玉袍的,一看就没吃过什么苦。
手里的小皮鞭被他甩得啪啪响,声势有余,杀气不足。
就这不够他一根指头捏的小虾米,还妄言要保护他?
虎子心里暗自好笑。
要不是这一路他总提前解决埋伏,队伍哪会走得如此顺利。
这白家小公子,还真当是自己硬装出来的凶恶气势吓退了宵小,殊不知他那张脸做起凶来,就跟奶猫撩爪子一样,毫无威慑力,只让虎子觉得有点可爱。
现在这只可爱的猫,挡在他身前,说要护着他。
虎子不动声色的把白宇带离原先站着的地方,使出当年他师父救他时用的那招,小石子跟着白宇的鞭子走,贼人一个一个被白宇抽进了刚才他们落脚的那个地方后面的一个大坑里。
白宇看着那个大坑直傻眼。
“这里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坑?”
“可能是捕猎用的,却被这几个人先给用上了。”虎子说。
“呼,好险,刚才幸亏我出现的及时,不然你再继续后退,掉进坑里的就是你了。”
“是啊,谢谢你救我。”虎子笑得一脸乖巧。
把白宇看得痴了。
这奶娃娃,生得可真托马的好看啊。
“以后不许乱跑了!”
“嗯。”
“你到底跑出来干什么来了?”
“……”
“如厕?”
“……嗯。”
“下次再有什么事情,叫上我,我带着你,你看你这细皮嫩肉的模样,最是会招贼惦记了。”白宇揽过虎子的肩膀,就要带他往林子外走。
多年习武养成习惯,对于突然近身的肢体接触,虎子的直觉是用内力振开,这一回,他指甲陷进掌心,把这股劲道生生压制住,险些没把自己憋个内伤出来。
唔,原来,好像,这白家小公子还比自己高了那么一点点。
虎子悄悄挺直了脊背。
面红耳赤小剧场:
轿子宽敞,白宇直接打了水进来,拧了帕子就要给虎子擦脸。
“我……我自己来。”
打小就没被人这么照顾过,虎子浑身不自在,脸红得厉害。
“别动,你看你,胳膊肘也破了,领口也破了,指不定哪里有伤,自己也傻乎乎的不知疼,等我给你好好擦洗干净了,上了药,咱这身吹弹可破的小皮肤,留了疤可就不好看了。”
虎子不动了,他想起自己这一身的丰功伟绩,有些个懊恼,早知道如今自己身上的这些疤,会让白家小公子觉得不好看,他以前每次受伤,都应该好好处理一番才是。
“以后……不会了。”
“啊?”白宇一时没懂虎子在说什么。“哎你别往后躲了,我都快站不住了!”
感觉眼前这张脸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白宇也就不由自主的跟着这张脸,身子越来越往前倾,越来越往前倾,直到意识到自己倾过了头,等他说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白宇脚下一滑,踢翻了水盆。
虎子就听到咣当一声,然后脖子上一凉,身前一热,嘴巴被两片不明物体紧紧堵住。
脖子上的是沾了水的帕子,身前压着的是白宇热乎乎的身子,嘴巴上堵着的,是白宇肉嘟嘟的唇。
虎子下意识揽住白宇的腰,紧紧搂住,俩人维持这个姿势,直到车夫听到动静,掀帘子进来察看状况。
“爷……们……请继续。”车夫若无其事的转身走了。
虎子:……
白宇:……
“那个,意外,呵呵。”白宇坐直了身子。
“嗯。”虎子抿着嘴巴低着头,耳尖红彤彤的。
第三章:捉弄
第四章:吃醋
第五章:受伤
第六章:认祖归宗
第七章:真相大白
全剧终!